石油美元体系裂痕加剧，中东是否将转向人民币结算？

2025年中期，全球金融体系正在经历剧烈重构。尤其在能源结算领域，持续近半个世纪的“石油美元体系”出现实质性松动。沙特、阿联酋、伊朗等中东产油国频频与中国展开以人民币计价的原油交易试点，引发全球对于“人民币是否能挑战石油美元霸权”的深度讨论。

在全球“去美元化”浪潮与地缘博弈加剧的双重背景下，中东国家面临前所未有的货币战略抉择。

去美元化

“石油美元”体系简析：稳定机制正遭受多方冲击

石油美元（Petrodollar System）是指20世纪70年代以来，全球原油主要以美元计价和结算，这不仅巩固了美元的国际货币地位，也为美国提供了巨额国际资本回流与财政赤字融资能力。

然而，近五年来，这一体系正面临四大核心挑战：

  1. 美国滥用金融制裁工具，削弱美元“中立性”；
  2. 全球去美元化趋势明显，多国央行减少美元外储；
  3. 能源结构变化，全球原油份额下降，削弱其美元绑定；
  4. 人民币、欧元等区域货币崛起，挑战美元单极结算垄断。

根据国际清算银行（BIS）数据，2024年全球原油交易中美元结算比例已降至73%，为30年来最低，而人民币结算占比首次突破7%。

中东国家对人民币的兴趣为何激增？

1. 政治独立性与结算主权需求提升

中东国家在地缘政治上日益寻求“非西方选项”。美国制裁伊朗、冻结阿富汗央行资产，以及对沙特主权基金施压等事件，使海湾国家意识到对美元结算体系的高度依赖具有潜在风险。

人民币作为“不附带政治条件”的结算工具，越来越受到欢迎。2024年，阿联酋央行与中国人民银行签署三年期货币互换协议，额度高达350亿元人民币。

2. 与中国贸易比重巨大，货币配套需求上升

中国早已成为中东地区最大石油买家，2024年中国从中东进口原油超过2.1亿吨，占中国石油进口总量的52%。

据海关总署数据，中国与沙特2024年双边贸易额达1068亿美元，其中能源与基建为核心。人民币直接结算可降低汇率风险、简化支付流程。

3. “一带一路”与中东产能合作深化

以沙特“2030愿景”、阿联酋“非油化战略”为核心，中东正引入大量中资企业投资其基础设施、能源转型、通信网络等项目。中资企业使用人民币结算，正反向推动本币在当地流通。

关键案例：沙特是否会真正“抛弃美元”？

沙特作为“石油美元”的创始成员之一，其政策转变备受全球关注。2023年，沙特首次对华原油出口尝试使用人民币进行部分结算，引发广泛报道。

截至2025年初：

  • 中国对沙特的原油采购中，约13%通过人民币计价；
  • 沙特央行首次将人民币纳入外汇储备结构，占比达4.2%；
  • 沙特与中国推进的“数字人民币支付系统试点”在中沙产业园启动。

然而，沙特尚未完全脱离美元体系。一方面，其主权财富基金PIF大量美元资产依赖全球美元流动性；另一方面，美国仍是其安全与技术战略伙伴。

高盛分析认为：“沙特更可能采取多币种并行结算方式，而非完全放弃美元，人民币将在其结算结构中扮演‘平衡因子’。”

风险与挑战：人民币能源结算的现实瓶颈

尽管趋势积极，但人民币要真正挑战石油美元，还面临多方面结构性约束：

1. 人民币资本项目尚未完全可自由兑换

尽管中国推进人民币国际化，但境外人民币回流渠道仍受限制，部分国家担忧人民币资产变现与流动性问题。

2. 中国金融市场开放程度有限

沙特等国希望人民币结算后可自由进入中国债市与资产市场，但相关机制尚处在初级阶段。

3. 价格透明度与国际定价权问题

石油美元以纽约、伦敦等期货定价中心为基础，而人民币原油期货在上海国际能源交易中心（INE）尚处发展阶段，国际交易商参与度仍有限。

国际格局重塑：石油美元体系正由“独极”转向“多极”

当前阶段，更现实的判断是：石油美元体系正在从单极垄断向多币种结算演化，未来将形成“美元+人民币+欧元”的三足鼎立格局。

根据瑞银研究预测，到2030年：

  • 人民币原油结算占比将达15%-18%；
  • 中东央行人民币储备占比将从当前3%-5%提升至10%以上；
  • 中国与中东的能源、军工、科技贸易将在人民币计价基础上拓展至资产投资。

小结

石油美元体系正在出现制度性松动，而人民币作为“非美元”结算工具，正逐步进入中东能源交易与货币储备体系。尽管全面取代美元尚不现实，但人民币能源结算的地缘意义与战略象征意义正快速提升。

未来十年，将是“能源货币体系”再平衡的关键时期。对于全球投资者与政策制定者而言，必须重新评估结算货币结构变化对外储配置、金融监管与跨境资本流动的深远影响。